江山一统图序
夫,人之有非常之举,必具非常之才。然有非常之才者,每抱负俗之累,故士君子达其志则兼治天下;厄其遇则独善其身。于是仁者乐山,智者乐水,智仁之士徜徉于山水之间,或枕流漱石,啸傲于林泉;或洗心涤虑,濯足于沧浪。当其燕时暇日,明窗净几,焚香默座,弄翰丹青,或以通灵之笔写胸中之丘壑;或以不羁之才泼纸上之云山,既有烟云供养眼前,有无限生机,又有林泉寄托笔下,有无穷乐趣。留连光景之际,宠辱皆忘;惨澹经营之时,甘苦自知,此智仁之士所以钟情于山水也。
吾友张君弟德,生于一九四三年,四川内江平坦乡人。盖巴蜀之地,钟灵毓秀,孕育奇才张君,幼即敏慧,酷爱山水,既得地气之宜,遂矢志于丹青。便以造化为师,且家藏书画甚富。日事临摹,间以读书,未尝少倦。不数年间,锋颖日渐秀发,声雀起于乡里,后投笔从戎,转业又从工事农,数十年间上下求索,沉酣于范宽、郭熙、马远、夏圭、王蒙诸家,撷英咀华,操毫面壁,虽冷雪飘窗,寒风号户,未敢懈怠。至沪上后,遍访名师,面聆教益,艺遂大进。
十年前张君突发奇思,意欲揽神州之名山大川与风物胜迹汇集一图,取名:江山一统。胸中既发浩荡之思,腕下当具万相之形,立意既定,义无返顾,乃拄杖履笈,揽五岳之胜地;跋山涉水,挹三江之清波;披星戴月,探九寨之奇景;餐风露宿,登万里之长城。又若兴安之林海、长白之天池、陇上之黄土、壶口之巨瀑、匡庐之飞泉、黄岳之松云、岱宗之遥岑、华山之绝壁、乐山之大佛、青城之幽色、石门之栈道、圣地之宝塔、武当之道观、秦岭之逶迤、龙门之石窟、神龙之森林,尽收眼底,至于北方之草原、南疆之边陲、西域之高原、东海之蓬岛,无不涉足。节衣缩食,历尽艰难。不数年间所积写生画稿几盈箱箧。既归,既立意谋篇、蕴酿布局,于是芟其繁芜、沥其渣滓,与其女儿张越合作,几费周折,耗时五载,囊括九州,裁成一相,方始克此图。
卷长三百六十五米,但见巉岩峭壁,奔竞而出;响瀑鸣泉,飞溅而下;梵宇僧楼,出没林梢;烟寺晚钟,隐现山麓;苍松翠柏,遮藏云烟;古卉枯槎,锁映岚雾。遥岑三叠而不知其深,层峦千重而莫测其远,尺幅之内瞻万里之遥,丈缣之中写千寻之峻,真可谓地负海涵、包罗万汇。更有宝岛阿里,奇境参插其间,煊赫巨制,蔚为大观。厥功之伟足以辉映千古,而百世之下自有公论也。
张君以不羁之才为非常之举,虽一介布衣、两袖清风,却能于窘困之中不堕青云之志;潦倒之际,犹抱赤子之心。待物则体气平和,泊然无欲,于艺则笃志不分;矢精专一,当其息影家园、独处陋室之时,则依仁而钩深;当其吮笔运思、挥毫落纸之际,则径情而独往。故其所作山水糙擦浑厚、气韵浮动、布置严谨、骨力雄健,披览之际足以令人低回流连,齿颊遗馨,而不知身入图画之中也。
今上海书画出版社为其所作长卷付梓出版,以公诸同好,雪泥鸿痕,亦画坛一盛事也。
庚辰立夏一瓢斋主小晴撰文并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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